去年费玉清贴出亲笔信,向“不雅观众朋友、媒体师长西席女士师长故旧、同行前辈、团队伙伴”致谢,言“是你们丰富了我的人生”。信的内容,是广而告之他决定2019年巡回演唱会结束后,“正式退出演艺事情”。
当时犹迟缓,不觉有什么。由于费玉清和蔡琴一样有候鸟习气,上海的舞台常来常往。一位朋友所在的公司自2005年开始卖力费玉清上海演唱会的宣扬事情。费叔叔的通稿不好写,由于没“点”。“2016年之前,他除了唱歌什么都不做。之后好一点,他上了些大陆综艺节目,和华晨宇又有这种父子CP的觉得。”
2015年11月15日,费玉清在巡回演唱会沈阳站上大讲荤段子,搞笑模拟蔡琴、周华健。 视觉中国 资料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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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标准化连锁都还未风靡环球的时候,费玉清已经让自己的演唱会形成了环球统一、不打丁点折扣的标准。标准常常意味着缺少爆点,总是一身光亮水滑的西装,发量稳定的三七开拓型,苗条眉眼和薄唇的线条清晰如昨。
一杯净水就数十首歌,引颈目光超越舞台上方而歌。演唱会上,作为超级配菜的段子千变万化,有些话始终不变。他总要一遍遍阐明为何钟爱及反复演唱这些歌,“不是由于老,是由于好”。
费玉清算是1977年正式出道。这一年他结识词曲大家刘家昌,签约海山唱片,唱了电影《日落北京城》和《深秋》的主题曲,推出首张个人唱片《我心生爱苗》,还和姐姐费贞绫与哥哥张菲一起主持中视节目《俪人行》。
从这一年算起,费玉清大半辈子都在做这两件事:唱歌、主持/做综艺。
两件事撑起大半生,幸而成功了。他自爆窍门:惟神仙如厕—心神专注而已。
写费玉清的人,很少会像剖析其他歌手一样批驳其每个阶段的作品和风格。费玉清便是费玉清,出道即老,至老境来临,仍是一位光洁通亮的翩翩佳公子。
和他同时期的巨星们,无论中西,皆各自首创一个新时期。费玉清呢,虽已后无来者,却是有迹可循。
他的唱法,可以追溯到老上海的普通歌曲唱法,古雅又俏皮,清正也烂漫。再往古里推,他的歌时时处处留有余地,不至狂喜,也不会放悲声,长啸当哭。中国人喜好的中庸之道,哀而不伤,都在他湿润的歌声里。
很多人都要上了一点年纪,才懂欣赏费玉清。他开演唱会喜好勾引大家把稳歌词的美。歌词是什么,无非是才子佳人,岁月易老;重山阻隔,故人纷纭入梦。
费玉清的“新”歌,和翻唱的老歌们,彼此并无二致。它们的深情和喟叹曾是中国(文)人长久不变的情绪状态,只是在非常短的几十年间被弃之如敝屣。
2016年,费玉清参加《国民美少女》录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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费玉清是和琼瑶剧一起走红的。先有《一剪梅》,接着是《庭院深深》《一帘幽梦》《你我曾经走过纪元》…….“你只是失落去了一条腿,可是紫菱也失落去了半条命和她的爱情啊”,经典的早期琼瑶式爱情,今人看来是自私屈曲,瘟疫般可恨。但在当年,琼瑶式爱情恰在物质骤然丰沛、精神忽感自由时席卷海峡两岸,并非无原由。
久贫忽来钱淹脚目,中国人一时仿佛集体陷入狂热,在久违了的极度天真的精神状态中脱下道德枷锁,补偿过往般在琼瑶的天下中体验幻梦爱情的滋味。
费玉清的歌声中,如此这般的痴狂亦是底色的一种。他的歌声清润,词意却深重。令他风靡大陆的《一剪梅》起首一句“真情像草原广阔”,便是中国古典爱情的波澜壮阔。
这些歌由费玉清来唱,滤掉了琼瑶爱情的啰嗦难缠,只保留了一个“情”字最好的部分。
费玉清的身后,琼瑶式的天真狂热只是历史长河中的分外时辰,更深厚的是他所继承的中国文化秘闻。想象一下,宝玉与众客应酬,酒席上若唱起小曲,会是何种唱腔,什么音色,身体与眼神如何?大概率便是费玉清这一款,不然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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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作为一个活在当代的人,费玉清的歌唱姿态虽有一副古代文人骨骼,他的艺人形象却结合了当代文明,因而得天独厚,独一无二。
在费玉清的身上,职人精神和明星信条结合,令他对己高度自律,对人谦和有加,小心翼翼不以日常形象示人,只把自己最光鲜的一壁献给这个乱哄哄的天下。生活中统统从简,没事情的时候最常窝在家中或酒店看电视剧。但听说,为了保持对声音的敏感,他看电视要调静音,只留纷呈的画面和虚构的故事陪伴,多寂寞的景象。
当艺人是费玉清唯一也是最主要的职业。像很多老牌艺人一样,他坚信艺人的本分是媚谄不雅观众。不像明星,明星光芒万丈,影响时期,乃至能以一己之力推动齿轮的运转。艺人没有那么大的抱负,从业是为人间添喜悦。谭咏麟就在采访中跟我讲过,说他很早就确定要做“Entertainer”,令别人快乐而已。
在为人间添喜悦这一点上,费玉清做得非常好,且直接。都知道,他不仅唱歌,而且擅讲段子,尤其是荤段子。
浊世佳公子,几首清歌夹带一个无伤大雅的笑话,师奶们顶喜好。水至清则无鱼,但花名“污妖王”的费公子一只脚牢牢踏在地上。
懂得人间的千般滋味的,听得懂他笑话里的人情光滑油滑者,才乐意一年年地赴约,方配得上费玉清赠予的“知音”之名。
费玉清一家,右二为母亲,哥哥是台湾主持界大咖张菲(右一),姐姐费贞绫原是艳星,早已出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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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当父母亲都去世后,我顿失落了人生的归属。没有了他们的关注分享,绚丽的舞台让我感到更孤独,掌声也补充不了我的失落落。”
无婚姻,无女友,无子,无女。有过一个日本爱人安井千惠,因不愿入赘而分道扬镳。多年后,他的歌与人生相互映照,“沉默年代/或许不该/太迢遥的相爱”。他有哥哥和姐姐,但各自劳碌,常常过年也不能聚首。
费玉清和父母的关系亲密,尤其是母亲。母亲还在的时候,他的现场总有留给母亲的座席。父亲是公务员,每有主要场合必西装革履出席的习气传给了儿子,成为费玉清的标志性舞台形象。
关于他绝佳的人品和艺品,无需多言。他的长情、孤独、洁身自好、谢绝“与时俱进”,像定海神针提醒我们,不久之前,还有过这样的一个时期。
时期和人之间的关系并非一成不变。有时候人比时期跑得快,有时候与时俱进,欣欣向荣,有时候无奈掉队。
工业革命之后的欢欣期间,人类享受过大背景稳定,新事物层出不穷的残酷知足。在本日,很少有人再为新发明纯挚地惊叹。由于令人放心的大背景正在被改变,赶不上变革的焦虑成为当代人集体罹患的病症。
费玉清,就算能唱到八十岁,也不过是把他这个物种的绝迹韶光今后推了一程。
为费玉清写了十几年通稿,那位朋友很为他的退休生活担忧。“没亲人,没朋友,真的有点苦。”
但谁知道呢?当演艺的华服被剥去,明星的光环褪去,父母拜别,回到赤身裸体的状态,他或许会散发出更残酷的光芒。
2019年11月7日晚,在台北,64岁的费玉清完成末了一场告别演唱会,正式宣告封麦。
才想起,带我终年夜的一位长辈讲过,“不知道为什么,便是喜好听费玉清唱歌”。但一贯忘却该当带她去看一场费玉清的演唱会,忽已晚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