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也不是完备不能动,她能眨眼,能说话,能吞咽食品,还有一根右手拇指可以敲击手机键盘。
用这根手指,她写下一首首诗和词,包括被毛不易在《嫡之子》上唱红的那首《故乡游》。

珍妮是一名脊髓性肌肉萎缩症(SMA)患者,这是一种比我们熟习的“渐冻症”(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)发病率更高的罕见病。
她的全身运动功能,从患病开始一点点损失。
从一岁多开始,包珍妮就没再站起来过,先是坐着,后来只能躺着,再后来,四肢只剩右手拇指还能动。

在病床上写的歌被毛不易唱红 16岁的她却想有双鞋子能跑能跳 休闲娱乐

▲包珍妮躺在床上 受访者供图

还有一系列并发症缠身,比如营养不良,骨骼畸形;又比如,肺功能完备损失,二十四小时依赖一台呼吸机……

年夜夫曾说她活不过4岁,但多次闯入“鬼门关”后,她还是活到了本日。
13岁那年,包珍妮病情恶化,从此终日卧倒在床。
也是在那一年,她开始写诗。
她说,我命由己不由天,我的出生注定会去世去,但我现在想活着。

今年6月,包珍妮出版了自己的诗集《予生》,她希望通过写诗,给不能动的自己一个新的生命。
她最喜好的墨客是李白,躺在床上的包珍妮,希望像李白一样,做一个走遍天下的吟游墨客。

以下是包珍妮口述——

“现在最愉快的事情是:我又多活了一天”

这样的人生,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?

抱着这样的想法,我度过了太多不算糟糕的日子。
最少,在我看来还不算太糟糕,但不知其他人怎么想。

他们大概会说糟糕透了,又或许也有人持截然相反的见地,认为这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。
搞不好还要责怪我一通,对我至今为止的人生指手画脚。

而那正是我所不愿见地到的,我不愿意被任何人围不雅观,或议论。

我叫包珍妮,温州文成县人,今年十六岁。
我得的病叫做脊髓性肌肉萎缩症(英文简称SMA),这是一种会让人逐渐损失运动能力的罕见病。
现在,我躺在床上,四肢不能动弹,除了那根右手大拇指——我乃至不知道,哪一天这根大拇指也会彻底“去世”去。

我的病是在一岁多的时候被查出来的。
那时我刚开始学走路,听爸妈说,起初我能扶着墙走几步,逐步地,站不稳了,只想坐着。
爸妈带我去医院,知道得了病,年夜夫说我活不过四岁。

▲幼年时的包珍妮

脊髓性肌肉萎缩症,在我们这个小县城,是一种险些没被人听说过的病。
在“脊髓性肌肉萎缩症”的百度百科词条下面,写着这样一行字:本病无殊效治疗,紧张为对症支持疗法。

逐步地,我的四肢失落去了运动能力,脊椎也开始变形。
我还是坐着轮椅去上小学,我喜好读书。

SMA这个病,还会引发很多并发症。
从个人的免疫力就很低,直到现在,很多人来家里看望我,爸妈会把那些患了感冒的人“拦”在家门口,他们担心我被传染。

再后来,我全身都不能再动了,只能躺着,没办法坐起来,也没办法去上学了。
再后来,我的肺功能完备损失了,爸妈东拼西凑,给我买了一台呼吸机,我的一呼一吸,都靠它来坚持。

病情最严重的时候,我连嘴都很难伸开,没法说话。
我强制自己咀嚼食品,平常人五分钟能吃完的食品,我一样平常要吃一个小时以上。

现在,我十六岁,不知不觉间,这场名为“人生”的试炼关卡,我已闯过了个中的五分之一。
“人生”的关卡,虽然比普通的学校考试要繁芜一些,但也可大致分为A、B、C三种难度等级,C最大略,B其次,A就已经很难了。
而在那之上,被迫选择了S级“地狱难度”的我,竟也奇迹般一次次通过考察,勉强存活下来了。

现在,我最愉快的事情是,我又多活了一天、一小时、一分钟、一秒钟。
我曾对爸爸说,我实在太难熬痛苦了,可我还不想去世,我要活下去,我还有很多事没做。

“我喜好自己的腿型,如果能站立,一定更好看”

这些年来,求医问药的结果是:SMA没法治。

我家里经济状况比较差,爸妈都没有自己的屋子,一贯租屋子住。
在我小时候,爸妈在一所大学旁开理发店,爸妈事情,我就在理发店里坐着。
大学生哥哥姐姐们带来报纸杂志,偶尔教我识字,我从小就会读报纸。

我上小学,是坐着轮椅去的。
书是我最好的朋友,每周至少要看完两本书,我的作文越写越好,每个学期总能捧回学校颁发的几张奖状。

▲小学时,包珍妮成绩精良,屡获奖学金

我爸妈都是SMA的隐性基因携带者,年夜夫说,如果再生一个男孩,患病概率仅为25%。
抱着侥幸生理,父母给我生了一个弟弟,不幸的是,弟弟也患了同样的疾病。
我弟弟叫包奥健,爸妈给他取这个名字,是希望他能像奥运健儿一样健康健康。
但是,真的很不幸。

有一次,租的屋子到期,爸妈到处找屋子。
但是,房东只要一听说我和弟弟的病情,就不愿意把屋子租给我们了。
我们现在住的屋子,是姑姑借给我们的。

后来我坐不起来了,没法去学校。
爸妈把事情丢下,全天候照顾我和弟弟,对我们寸步不离。
我知道,只要我和弟弟还活着一天,他们就会连续照顾我们一天。

▲包珍妮父亲包宗锋对她进行照顾护士

爸妈一贯生活在仇恨当中。
爸爸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坏,常常和妈妈吵架,后来还患上了严重的烦闷症,几度轻生,想一去世了之。
妈妈常常躲起来,一个人哭。

我有很多话想对爸爸说。
他是一个好父亲,自从我出生,他和妈妈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。
爸爸精神状态最差的那阵子,我给他写了一封信,信里说:

我们该当珍惜面前所拥有的,而不该苦苦追寻那些本就不属于我们的。
人贵在能知足常乐。
你连自尽去世亡不怕了,难道还怕活着吗?像我这样的地步,都能有勇气面对生活,你是我的爸爸,有其女必有其父,你要比我更年夜胆才对。
我相信你会当顶天立地好男儿来保护我们的家。

给爸爸写信的时候,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沉着。
经历了那么多的病痛,这几年的我,越来越“佛系”生活了。

人要学着掌控感情,克制脾气。
天下温顺待我,我就以温顺回报;若苛刻待我,我就自己对自己温顺一点。
生活确实很丧很糟糕,可那又怎么样呢?不关我事。

就像我现在,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,四肢不能动,体重只有五十六斤,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因病去世去。
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正在最糟糕的处境中?但是,实不相瞒,我对自己的腿超级满意,腿型切实其实满分,怎么看怎么喜好。

如果有一天能够站立的话,我想,一定会更好看吧。

“可能哪儿也去不了,但我想做一个吟游墨客”

彻底躺下之后,我开始写作,写文章、写诗、写歌词。

起初是为了丁宁韶光。
韶光对我来说是最稀少的,由于我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去世去;韶光对我来说又是最富余的,由于别人一天到晚忙着学习、事情、世俗的点点滴滴,而我只能躺着,不能去上学、考试,也不能出门嬉戏,活着的每一天,我都有大把的韶光。

还有一个缘故原由是,我想试着投稿、挣点稿费。
爸妈为了照顾我和弟弟,抛下了事情,一家老小的生活全靠政府补贴和社会救援。
如果我能挣点稿费,就可以为家里减轻一些包袱了。

800元,是我拿到的第一笔稿费,来自一篇叫做《生命的色彩》的文章。

我写的第一首诗是《予生》,这也是我刚刚出版的诗集的名字:

我光彩着 又度过一个昨天

我追逐着 来日诰日追逐每个来日诰日

我望着窗 又是一个晴天

我爱这天下 千变万化的天下

我有许多心愿 来不及实现

我想偷走韶光 每一刻韶光

恨不得每分每秒 再慢一点点

有一天我对妈妈说,我想做一名墨客。
爸妈文化程度低,小学都没毕业,他们总说,看不懂我写的诗歌。
实在我以为他们是不太理解我,不太理解我内心经历的事情,能不能读懂诗歌和文化水平没什么关系。
当然这也不怪他们,他们每天忙这忙那,而我每天都有大把的韶光胡思乱想,我和他们有着不一样的内心。

我写的《故乡游》,经钟易轩谱曲、毛不易在《嫡之子》的舞台上演唱,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我写的东西。
我希望在往后,有更多的人帮我谱曲,更多的人唱我的歌。

▲毛不易演唱《故乡游》视频截图

我很少在诗里写我的苦难,它们都不算什么。
写诗对我来说,便是抒怀的须要,我不在乎很多技巧,更在乎的是,我写下的每一个句子,都是我真正想写的,不为谄媚任何人,只为自己写作。

我写了一首诗,标题就叫《做个墨客》:

我想做个墨客

做一个为所欲为的墨客

尽写些奇怪的诗

对付旁人的评价不闻不问

我想做个墨客

做一个灵感不断的墨客

能在每个不着边际的黑夜里

抒写不同的灵魂

我想做个墨客

做一个热爱生活的墨客

写写那些我曾见过的

年夜大好人与坏人

我最喜好的墨客是李白,他仗剑走天涯。
我也希望像他一样,做一个走遍天下的吟游墨客,我想去广东,想去新疆,想去东北,想去每一个我没有去过的地方。

但我可能哪儿也去不了,以是我写了一首《鞋子》:“我想拥有一双鞋子/它能跑能跳/乃至能飞/我要让它替我完成欲望/替我漫游天下/替我领略各国风光/我还想穿着它/飞到北极去/去和南极的企鹅玩捉迷藏。

“我不想被贴上励志、倔强的标签”

我的诗集是今年6月出版的。
去年秋日,本地一名墨客读到媒体对我的宣布,把我的诗作推举出去,终极,在社会各界的支持下,这本《予生》出版了。

▲今年6月,包珍妮的诗集《予生》出版

能让更多人读到我的诗,我很愉快。
一些诗坛的前辈评价我说,我是在“以命写诗”;更多的网友说,“励志”、“冲动”。

实在,对我自己而言,我更希望,有一天昔时夜家提起包珍妮,不是由于她的病而关注她,而是由于她写下的诗和词。
如果包珍妮不是一名SMA患者,你们还会读她的诗吗?

很多人都夸我的诗很好。
有时候我会疑惑,他们是至心以为我写得很好,还是由于我的这个病,而在审美上降落了对我的哀求?我会有这样的困惑。
以是,我更希望大家能够通过我的作品来理解我,那样的话,我的作品才是故意义的。

我不知道为什么媒体宣布的时候总会提到我很“励志”,我很“倔强”,当然了,我的业绩能够给大家带来正能量,我也以为挺好的,这是我的荣幸。
但我不想要太多的标签化。
不能显得我彷佛只有正能量的一壁,彷佛所有的东西都是努力坚持来的。

实在一个人活着,只是由于她还没有去世。
我也有很“丧”的时候,“丧”到极点,就以为都无所谓了,就变得“佛系”了。
我也有惨淡的一壁,只是彷佛大家都不愿意把这些惨淡的一壁展现出来,或者说,不愿意看到。

我也有以为扛不过去的时候,比如13岁的时候,我还给爸妈写了一封“遗书”:“我的骨灰就一半埋树底,一半带去旅行吧。
”不愉快的时候,我也会在微博上发泄感情,把糟糕的、惨淡的部分展现出来,我不想一贯活在“励志”、“倔强”的人设里。

▲包珍妮被评为“2017冲动温州十大人物”

就希望,自己能够一贯保持真实。
一个真实的人,便是有七情六欲,便是有喜怒哀乐,我不是一个“纸片人”,一个人不是只有一壁的。
我会一贯努力活下去,但这不是别人眼中的“励志”,而是我自己真实的想法。

以前我还能坐着,我能够上学,我能去学校交朋友;后来,疾病剥夺了我坐着的能力,我连轮椅也坐不了,只能躺着,但我的脑筋还是复苏的,我还能创作,能去表达我想表达的东西。
所有的这些经历,便是“天无绝人之路”,我便是一个普通的人。

现在的我,和每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一样,我也上网,结交全国各地的网友,我也追星,喜好TFboys、华晨宇,他们的综艺节目我都会去看。
我喜好陪着他们一起发展,看着他们一点点终年夜,“始于颜值,终于才华”,我很愉快。

我希望自己看遍这个天下的人情冷暖,但又可以一贯保持童心,成为一个“知光滑油滑而不光滑油滑”的人。
现实中我是很少和人打仗的,都是通过网络和阅读,这样一来,对天下的认识难免会有些狭隘,但是呢,天下、民气总有些永恒不变的东西,认识这些永恒不变的东西,对我而言,最好的办法还是看书。

我也会一贯写下去,写诗是生平的事情。
希望等我到26岁的时候,我还活着,我还可以被你们称作墨客。

红星新闻丨王剑强 发自浙江温州

编辑丨汪垠涛